一川风华

*主cp归秋，be预警

*同归剑法有私设

*归秋救的那个孩子是天罡_(:з」∠)_量少不打tag

*那什么……看的开心？【心虚.jpg】

一、

全真弟子但凡年满十六便要下山历练三五年，时间长短端看弟子悟性，为人师者并不提点，哪怕身为掌教亲传弟子也一并一视同仁。

虽说老道长们袖手旁观，却并未阻止亲厚的师兄弟结伴而行。然而全真收徒极重根骨心性，十六岁上下的少年又恰值恃才傲物的年纪，这约定俗成的规矩一年年传下来，却从没见过掌教亲传弟子结伴历练。

唯独归一与秋水是个例外，他二人自结伴下山历练不过半年，江湖之中便流传着全真双子的美名，说他二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，双剑合璧，为全真赢得诸多赞誉云云。

说来也奇了，莫看秋水如今光华内敛，举止有度，他年幼时调皮捣蛋之事做了一箩筐，叫当时的大师兄灵虚头疼不已，偏偏他长相清秀，要是乖乖地坐着，没人会生出这般乖巧的孩子竟是个混世魔王的想法来，全真教中除了掌教真人天机子便再没人制得住他。

彼时天机子又带上山来一个金毛白团团的乖巧师弟归一，原本秋水看归一也是横竖不对眼，后来不知如何竟也成了极亲厚的师兄弟，实可言白云苍狗，世事无常。

如今距二人离教入世已有三年，前几日秋水收到全真飞鸽传书，他打开来，素绢上书飘逸遒劲的四字，“已至归期”。

秋水眉间竟现了些遗憾之色来，将尺素递过去给一边归一看：“师尊催我们回去。”

还未全然褪尽稚气的少年闻言颔首，眉间一派温和周正：“自下山不觉已近三年，确然是回教之时。”

 

疏星映户月流天，群动收声四寂然。

万寿殿中有两人相对盘坐，一人童颜鹤发，一人俊逸出尘，正是掌教真人天机子与已成护教长老的灵虚。

天机子抚须道：“算算日子，他二人也该到了归来的时候。”

“师尊……”灵虚恭谨地唤了天机子一声，语中犹有未尽之意。

天机子颔首，目光落在手中一卷古旧书卷之上，声音沧桑平静：“为师知你之意，端看他二人如何抉择。”

“归一与秋水两位师弟，”灵虚神色仍未放松，唇角微抿，眉间竟有叹惋之色，“他们方才不过及冠，这是否太过……”

“这是他们该承受之事。”天机子打断了灵虚所言，他将书卷放在二人中间，微阖双眼，面色未变，“身为掌教亲传弟子，这是对他们心性根骨的认可，亦是责任。为师羽化之期将近，朝中情势逐渐倒向魔门，他们必须有所抉择。”

“师尊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全真虽难逃祸事，这一线生机却在他二人身上。”

 

秋水觉得云水镇幸存的那个孩子有些邪性。

他与归一途径云水镇之时山匪已然屠尽了整个村，还放了一把火毁尸灭迹，云水镇顶上半爿天幕如同被隔离了一般透着业火暗红，整个镇子静得令人毛骨悚然。他们打马而过，道上尸体横七竖八，面目可怖，火舌啮噬着那些躺在地上的尸体，血肉与经络被熬出油，缩了水，竟像是活了似的痉挛扭曲。

归一策马自村头奔到村尾，所过之处除了焚烧的爆裂声便是一片死寂。孤月冷寂，连半点人气也无，他不信无人幸存，便从村尾开始翻检尸体，秋水跟在他身边眉间深锁，翻一具念一声无上太乙救苦天尊。

他们寻遍了整个镇子，天可怜见总算是没叫这苦心白费——他们在镇子中央的祭台上救下一个被长绳吊在空中的孩子。救下来之时那孩子周身伤痕累累，笼着层阴郁死气，偏生自眼角至腮边还留着道道水痕，鼻头都是红的，一看便是狠狠哭过一场。

秋水怜他失怙失恃，蹲下身来轻抚孩子软和发顶缓声道：“莫怕，我二人乃是行走江湖之人，并非山匪。”

孩子目光飘忽，浅色双眸如同冰镜般映过那半爿血与火交缠的天幕，似悲似痛似怨，声线寂寥：“都死了。好人。坏人。”

这样的神色出现在一个垂髫小儿脸上实在令人毛骨悚然，秋水被那毫无生气的眼神一激心头竟掠过惧意，握着剑的手一颤，秋水剑险险坠地。

归一却没发现秋水的异样，他心头正为这人间炼狱悲戚，为人们所受疾苦哀叹，归一剑光雪青偏靛蓝，在浸了血色的土里画了个安魂符咒，道了声无上太乙天尊，且安息。

下山入世的这数年间他也见识过何谓尸山血海，人祸天灾，可无论被这苍凉世事打磨多少次本心却从未变，心肠总剔透又温柔，眉眼间虽说被刻进了风霜，但要是看着人时候那纯然的眼便让人觉得他还是个少年；又或者是被秋水保护得太好，没切实经历过被这险恶世道摔进恶沼中难以自救的情形，懂不了人心。

可秋水偏稀罕这样怀着赤子之心的归一。他早盘算好了一切，此番回教师尊便要在他们其中定下任掌教人选，届时他便弃了这掌教之位以门派大师兄的身份留在归一身边，秋水剑乃镇教之宝，秋水便是归一手中最利的剑，全真双子将永远不存兄弟阋墙，两人齐心将全真教派发扬光大，兴许还能重现当年重阳真人还未羽化之时道家繁荣盛景。

秋水将目光从归一身上转回去，他没忘记自己手里还有个孩子，他心里头对这邪性的孩子还有些戒备，但仍是亲切又温柔地握着他的手问道：“你要跟着我们走么？”“你要带我走？”那孩子出了声。那双眼直勾勾盯着秋水，脸上神情极端怪异，仇与怨的成分压过了悲，“他们说我是天煞孤星，说我会克死身边所有人，要把我吊起来烧死。你看，我真把他们克死了。”罢了他又别过眼去看陷于业火的昔日故乡，将粗布短褂上条条杠杠的刀伤指给秋水，“可他们没想到我父母说的竟是真的，天煞孤星命格极凶，命也硬得很，我天生会给人带来灾祸，却不死不灭，除非这老天要收我，否则莫说凡铁凡兵，连神铁神兵也无法杀我。”

此时火势渐弱，像是将该烧的都烧尽了一般，秋水顺着目光去看他，但见得粗布短褂早已被划得破破烂烂，上面还沾着干涸的暗赤色，一片片血肉模糊地粘在孩子身上，可透过褴褛布衫窥去，内里肌理却无伤口，着实怪异。

秋水与归一交换了眼神，皆知对方心中所念所想，他一双桃花眼向来温柔含水，便伸出手去捏了捏孩子的手心，眼里流泻了些怜悯：“你抓贫道抓得这么紧，和当年的归一师弟竟没什么差别，倒是令贫道怀念。贫道观你根骨上佳，心性虽并非纯良，倒也堪堪够格成为全真弟子。贫道倒是颇喜你这副纯直性子，不知你可愿入我全真？”

“师兄！”归一唤了他一声，像是怪他这般情形还要挤兑他几句，语气当中却没带半分责怪。

孩子像是头一回被人这般对待，殊无生机的寒凉瞳子内中添了些浅薄又单纯的忐忑，一眼便能教人辨得分明：“你不怕我给你们带来祸害？”

“祸害么……”秋水仍是笑着的，然而无论归一还是那被他牵着手的孩子都觉得笑容与柔和搭不上边，反倒教人想起破开滔滔云海的无双剑意，“若你能强过这天，能教这天也惧你，纵天煞孤星又如何？如这招致屠村之祸的山中恶匪，若你身怀武艺，以手中剑护身边人，纵命格再凶也是无用。”

到底不过是个孩子，冰蓝的眼睛太浅，让秋水见着些希冀来，他又低声劝慰了几句，打定了主意要将他带回全真。

彼时归一也画好了安魂符咒，归剑入鞘，低声道：“多谢。”

“你我之间何须如此，倒显得生分。”秋水牵起孩子软和的手朝他笑，天边晨光已是熹微，星子便显黯淡，“前些日子师尊催得紧，归一师弟何时动身？”

归一手扶剑鞘，回身往来路望去，独见鸦声喑哑，焦尸遍地：“师兄先行一步罢，这些尸体若是不处理，过了些时日滋生了瘟疫便得不偿失。”

秋水颔首：“如此，我便先带这孩子回重阳宫。”

归一道：“师兄一路保重。”

 

全真双子向来同去同归，归一日后思及这唯一未曾同路的一回，时常会想若是当时并未让秋水先走一步，他二人之间是否不会到那般地步。然而世间诸事既有因果，上天已将这局布下，只待你甘心情愿踏入其中。